解放石家庄战斗片断

在1947年11月解放石家庄的战斗中，我在三纵九旅 26团一营三连任副指导员。当时我军七旅的特点是守城守得好；八旅的特点是攻城打突破口功夫硬；我们九旅的特点是善于打巷战。所以，攻打石家庄的主攻任务由八旅担任。在他们打开外市沟转人巷战的时候，就由我们旅冲上去。我们从清风店战役后由曲阳来到获鹿，由获鹿顺天然道沟来到简良村，负责从石家庄西侧进攻。

在向市内进攻以前，首先由首长做了战斗动员。攻打石家庄是我军首次攻打大城市的一次战役，以前都是打村镇和小县城，或是打干扰、打阻击的战斗。现在听说要打石家庄，同志们士气高昂，斗志旺盛，决心要打响打大城市的第一炮。当时提出的战斗口号是∶“解放石家庄，活捉刘英!”“英勇战斗，不怕牺牲，争取为人民立功”等。此外，还向当地群众做了大量的宣传鼓动工作，发动群众配合作战，请他们介绍地形和情况。群众热情地筹粮做饭，积极性很高，决心与我们并肩作战。

我们到达简良村的时候，简良村以东的外市沟，已被八旅攻破了，敌人开始向市内撤退。我们随即由简良村出发向东进攻。先是由南向北，后是由北向南，迂回穿插前进，一直打到花园饭店。之后，再由花园饭店沿新华路迸击到大桥街，又由大桥街打到铁路大厂门口，接近了敌人的司令部。敌人的司令部是利用大石桥筑成的碉堡，工事相当坚固。战斗打得很艰苦。敌人的装备和武器也都比我们强，六○炮、机关枪，火力很猛烈。我们从外市沟到铁路大厂门口，每前进一步都有战斗，每前进一步几乎都有牺牲。我们连长刘英，打仗勇敢，冲锋陷阵向来都跑在前边，从花园饭店往东进攻的时候，不幸中弹，肠子被打断了。他负重伤以后，由一排长王殿中接任了连长，他打仗也是一个好样的。我们沿新华路向东进攻，正猫着腰进前，突然敌人的一颗子弹飞来，打中了我们四个人。说来也很巧，第一个把帽子打了个窟窿；第二个从胳肢窝底下钻了个眼；第三个就是我了，把左腿裤子给打穿了；第四个是我们连里的卫生员，他更巧，把鞋邦给打破了。我们四个人都擦破了点肉皮，谁也没有挂花。当时谁也没有多想，打倒了就算完，没有打倒就往前冲。当然，这也是我军前仆后继的光荣传统。

我们连连进攻，敌人节节败退。越是向纵深发展，战斗越是艰苦。我们顺新华路向东进攻的时候，牺牲了不少同志，于是停止正面进攻，改由新华路到南侧的大桥街，又从大桥街到新华路，这样曲折迂回前进。一会儿在南边打上一阵，又忽然从北边出现，声南击北，边迷惑敌人边进攻。这样，我们很快打到了大桥街的东口。前边又是敌人挖的一道壕沟，在这里争夺了很长时间。我们又从大桥街东口到新华路东口，来回穿插，干扰敌人的视线，伺机进攻。我们还展开政治攻势，面对面地向敌人喊话，瓦解敌人的士气，消弱敌人的斗志。敌人模不清头脑，军心开始涣散，我军乘机猛攻，终于把敌人打退，缩回了司令部。我们抢占了壕沟，和敌人的最后堡垒对峙起来。这时天已经黑下来了。敌人不甘心失败和灭亡，作垂死挣扎，战斗更加残酷了。我们进入壕沟之后，敌人使出了最后绝招，他们按着予先测量好的距离，调来六〇炮进行轰击。企图打破缺口，冲出重围，挽救败局。这时，我们牺牲的同志最多，营长急了眼，马上组织火力，对敌人进行封锁。当时，我们营没有炮，就有一个机枪排，有三挺重机枪，还有几挺轻机枪。轻重机枪一齐开火，把敌人的冲锋压了回去。敌人再次轰击，我军伤亡很大。我们三连机枪班的12名同志，被敌人的六○炮打中，全部牺牲。这可把排长急坏了。他心疼地搂住烈士们的尸体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。他们中弹的时候，我冲到了前边，当我回来的时候，正好听到营长压抑着嗓音对排长说∶“你哭个啥，你心疼，我就不心疼!”营长心里更难过，但还是极力地劝说排长。这时候，同志们真是红了眼，个人的生死早就置之度外。多次向敌人发起冲锋，可是又都被打了回来。战斗处于短兵相接，越来越白热化了。

天更黑了，伸手不见五指，面对面辨不清你我。战斗紧一阵，松一阵，时打时息。我们有的同志奉命去摸情况、捉舌头。任俩一伙，悄悄摸进敌人群里，和敌人混在一起。有的被敌人发现，就互相扭打起来。有的时候是我们的同志人多，敌人少，我们的同志就把敌人干掉，或是活捉过来。也有的时候，是我们的同志寡不敌众，被敌人吃掉或者摸了去。但总的来说，因为在敌人群里，我们的同志可以放着量的打，而敌人怕打错了人，受限制。所以虽然我们有牺牲，但也还有赚头。我们的同志打敌人，还有一个窍门，就是敌人的帽微和我们不一样。只要摸着大个的帽徽就往死里打，敌人总是吃亏。就这样，从夜晚到拂晓，一直相持了一个晚上。敌人想突围也出不去，我们想进攻也很难。天一亮，我们就做好了总攻击的准备，一声令下，总攻击开始了，四面八方一齐进攻，战斗胜利结束了。我们连经过清点、整顿，损失了一个排的兵力。第一次攻打大城市胜利了，虽然我们牺牲了不少战友，但同志们都觉得这次胜利可不简单。

战斗结束以后，我们部队开到晋县雷晨村进行休整。留下八旅驻守石家庄。这就是我回忆解放石家庄时的亲身战斗经历。

（张恒顺整理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