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任伪城高校长的回忆
石家庄政协 时间:2021-11-05 浏览量:
我叫梁信之,今年78岁,井陉狼窝村人。一九三六年至一九六九年,一直从事教学工作。
我一九二九年考入井陉师范,于一九三0年又考进天津师范,一九三六年毕业后,就在井陉师范担任四班科任兼事务。因管事务账目清楚,加之四班在全省统考获奖,被后来在日伪县政府任秘书的杜怀荣(北关人)看中。本来井陉城沦陷后学校解散,我即回家种田了。这时,杜怀荣三番五次地写信催我回城任教。我没答应,杜再次写信威胁道∶"若再不来,派人去抓。"那时,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。我只得在一九三八年十月重进校门。任井陉城县立高小(简称"井陉城高"建于一九三八年十月)校长。
学校设在井陉城内(城关)东门里"皆山书院"旧址。当年院内有月洞门、屏门、鱼池、荷莲、后花园,校舍宽敞,环境清雅。还有书院、阁楼、甘林寺、马王爷庙等建筑,雕梁画栋、金碧辉煌。(现房舍已不复存在)
起初,学校分初小、高小两个男生班,以后每年招一个班,直到一九四三年又单另招了一个"女生班"。招生范围大,除本县路南、路北抗日根据地外,均可招收。南至赞皇,东至元氏,北至平山,考生自由报考,择优录取45人。因招收名额少,报考人多,所以入学新生成绩较高。入学时,每人每月交二元生活费,不交学费,其他自理。若生活困难的学生,可每月补助二元。一般一星期吃一顿白面,主食是玉米面、小米饭。师生、校长同等待遇。校长月薪30元日伪币,教师月薪28元日伪币。
课程有数学、语文、历史、地理、自然及音乐、体育、美术、劳作(包括手工、剪纸、泥瓦工)等,实行六年一贯制。初小四年,高小二年。学生学习四年后,经考试,成绩合格升入高小。若有一门不及格,可补考,两门不及格留级,直到成绩合格,方可升级或毕业。
学校设施较简陋,只有课堂、师生宿舍、食堂、体育器械室、贮藏室。搞体育活动就在院北的大操场,体育器材有篮球、平台、浪木、秋千、单双杠、跳马等。此外,学生们有时弹弹风琴,到池边看看鱼跃,到花园散散步,就算是最有趣的活动了。他们平时很少参加社会活动。有时接县政府、新民会通知,或者教育科指示,才带领学生打着五色三角旗上街游行,宣传"强化治安",其目的是借学生活动为日伪县政府装潢门面,充当他们的吹鼓手而已。
学校校纪严明,有校规、寝室公约、教室公约、学生公约、食堂公约等。班务工作由正副班长主抓,语文教师兼班主任。当时的教师多是县政府人员的家属或有联系的人。语文教师李永秀(南关人)是马祖述的亲戚,史地老师黄本正是日伪财政科长的侄儿,数学教师杜国瑞是秘书杜怀荣的亲戚,语文、自然教师何润德与县政府有联系,只有历史教师许建文是位老秀才。所以我胆小怕事,处处小心谨慎,谁也不得罪。既不与官府政界来往,也不涉足政治,安分守己地教学。学校始终渗透着"以文化为主,关门教育"为日本人培养奴隶的亡国奴教育思想,因此,功课重,作业多,迫使学生们一天到晚钻在书堆,只顾读书、学习,空气很沉闷。
县政府还在学校成立了教育分会(相当现在的校委会),要求每个老师都必须参加,宣传"大东亚共荣圈",建设"东亚新秩序",达到其所谓"中日亲善"的奴化目的。特别是修身课,是学生们的一门主课,专讲"王道乐土"、"四书、五经",讲授"忠、学仁、爱、信、义……等等,麻痹、奴化学生,抵制或消弱学生们的抗日救国思想,俯首贴耳地受其摆布。但是中国人总是中国人,爱国思想是抹不掉的。
曾有一次,学校贮藏室起火,滚滚的烈火映红了校园上空,这下可轰动了整个县城,县政府调动公安局、警察、日本消防队,还有大部学生扑灭大火。之后,县公安局传讯我,要我查清纵火者,以"私通八路,纵火烧校"治罪。我摸清底细,是一位学生吸烟所致。怎么能让学校和学生遭难呢?想来想去,最后编造了一个"老鼠肇事"的谎言才哄过了公安局。有生以来,还是头一次说谎。
挨学校操场不远是日军马草垛,有日军一个班看守,来回绕着草垛巡逻。换岗时,常常牵着大洋狗从校院穿过,许多学生连课堂门也不敢出,直接威胁着学生们的生命安全。我多次向有关部门申请给予解决,就是没人理睬。后来与老师们商议,干脆用砖头石块封了操场上的门。意见统一后,在一个寂静的黄昏,大伙搬的搬、垒的垒,不一会儿就垒好了。第二天,新民会多次找我要打开此门,我们不理他们,最后他们也无可奈何。
一九四四年冬,教师何润德暗地与伪县长王景岳联系,要在学校毕业生中再办一个补习班,由县政府拨给经费,以学文学武为名,目的是把学生培养成日军的爪牙——保卫团的骨干。我知道后,再也不能克制,就气呼呼地找到何严肃地对他说∶"有我姓梁的在城高一天,就不许你办这个班。学生是来学文化的,不是去干坏事的,如果有个差错,怎么向家长们交代?难道你就不怕众人唾骂?"一席话说得何哑口无言,打消了办班的念头。事后,县教育科、大绅士高省三等先后多次来劝说,都被我顶回去,补习班始终没办成。从此,我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,伪县长王景岳和何润德都对我有了看法。
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,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,国民党进驻井陉城,伪军摇身一变称为国民党先遣军,挂起"青天白日"旗,伪县长王景岳摇身变成国民党县长,何润德成了三青团骨干,并串通王景岳撤消了我的校长职务,让我回乡种田。随即河北省政府特派员张达夫委派胡谦容任城高校长。
胡谦容到校后,不仅不给教师薪水、办公费及其他费用,甚至连欠我的薪水也不给。临走时,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,就去找胡谦容。谁知,他蛮不讲理地说∶"我接收的是日本人留下的财产,我不管你的薪水。"
当时,许建文教师听后,当着胡的面辞职回乡,另谋生路。胡还狗仗人势,蛮横地说∶"谁愿走就走,三条腿的蛤蟆难找,象你这样两条腿的人天下有的是。"
我再也看不惯这种无理的行为,找到了县教育科、县政府请求解决学校经费问题。他们推推委委光答应,不解决。几天后,我协助尹克明老师向在北京工作的梁近情老同学求援,希望他通过报端披露,用舆论给县政府施加压力,同时发动教师联名写控告信。一封封信件飞进保定城河北省政府,半个多月后仍没回音。后来,我就坐火车,三进保定城到河北省教育厅催促解决教育经费。回城不久,城高学生们罢课,教师停教。此事轰动了整个县城。国民党县党部意见不一致,正在争论不休时,河北省政府下达批文∶按原经费支付。
教育经费事件结束后,我才离开井陉城高到别地教书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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